（營口之窗“青青橄欖”）【散文詩】《凡人片羽》——文景作品選

搓澡師傅

　　此刻，我一絲不掛，仰臥在鋪有寬大毛巾的一張床上。
　　我的位置在搓澡師傅的下方。他居高臨下，領導我。
　　他開始搓。開始揮汗如雨。開始以領導的身份做我的工作——
　　從頭開始，敲敲額，揉揉太陽穴——腦門子猛地響了一下。
　　他搓得程序分明，先正面，后反面，而后手，而后腳……
　　他把他的想法和技藝延伸到手臂以至于手上。他的雙手極有靈性和靈氣，堅韌有力。
　　他硬搓到我的胸部，感覺到我有顆大心臟；硬搓到我的丹田了，感覺元氣滿滿。
　　他硬搓到我的脊梁骨，感覺硬硬的；硬搓到我的兩根軟肋——似有一股無可名狀之氣。
　　他從不放過我的兩只腳丫子的窄窄縫隙，當硬搓到此處時，我的腳丫子下意識地驚恐地反跳起來……
　　他的汗，嗒嗒嗒，順著他的臉頰淌了下來；
　　我的爽，絲絲絲，大面積的，順著一根根毛孔釋放了出來……

　　應該說，他關注和工作的重點，是我的雙手。
　　他既搓手心更搓手背，大概他是這樣想的：手必須干凈……

理發員

　　在你面前，我順從地坐著，鏡子里望去——
　　我比你矮一頭——換一個思維方式說，你比我高。
　　響脆的剪刀聲，是你在我耳邊奏起的最美的音樂；
　　音樂聲中，我的多余的部分紛紛飄落，保留的部分恰到好處。
　　我的得體、真實和美麗被你的愛心和辛苦凸顯了出來。

　　不斷生長的多余部分，逼我大約一個月必須見你一次，
　　你說，喜歡我——不染發，有黑有灰有白，清楚，自然，真實——更美，
　　你的愛心順著我的頭腦在轉，我的感動順著你的嫻熟的手和不知疲倦的腿在轉，
　　當轉到可敬的你的堅定堅守面前時——鏡子里突然亮出我的一句“論語”來——
　　我親愛的理發員——您，真乃好鑒，每月可省吾身……三。

俺小區的撿廢品的老大爺

　　小區道邊上的一個個垃圾箱是有固定崗位的。
　　老大爺早就沒有了固定崗位。
　　一個沒有固定崗位的，天天要從這些有固定崗位的垃圾箱里淘寶。
　　剩余價值在垃圾箱里與日俱增，老大爺的“兩個文明”與日俱增。
　　老大爺很干凈，無論是帽子、口罩、圍裙、鞋或是言語微笑；
　　老大爺的目光很干凈，前后左右邂逅的目光也很干凈。
　　就在這樣干凈的目光沐浴下，他的廢品再生的兩輪車，天天都響著自信和辛勤的吱嘎吱嘎聲。

十字路口，交通協理員

　　在十字路口的拐角處——他明晃晃地站著。
　　一般說來，過路者可以看得見——也可以說視而不見。
　　看，身旁高高的新疆楊高高地仰起了脖頸——只看藍天。
　　他的身份符號聽起來很咬嘴，誰也記不住，可千萬別和歌星比。
　　低著頭的過客，匆匆匆，只顧越過斑馬線，對他的回頭率極低。

　　來這里上班的時候，駕駛的是“私家車”——車牌號是——“11”。
　　沒有辦公桌。但有一把“椅子”，那把“椅子”就是他不許彎曲的兩條腿。
　　沒有什么奢望——頭上有藍天，腳下有大地。
　　他手握一桿小紅旗，很搶眼，指揮過路者或止步或前進的揮汗率極高。
　　他有兩個最貼身最貼心的大朋友——“一個叫風，一個叫雨”。
　　他本來脾氣很好，但也有暴怒的時候——用不著為他辯護，平安兩個字舉在天上……

夜“的哥”

題記：城里，有些“的哥”自己沒有車，為維持生計，只好整夜租用別人的出租車拉活兒。

　　他把自己睡覺的好事提前安排給了白天。
　　妻子在夜間多么想甜美地睡好一覺，可是丈夫的心卻被別人的車拉走了。
　　整整一個夜晚，讓新婚的兩顆心一地分居。
　　夜是黑的，路是黑的，還可能遭遇黑的人和黑的事……顧不上這些了，
　　能夠租得到別人的車，且接用于夜間，也算是對他的人品的一種肯定和信任，也算是他在困頓中的一種幸運和一份幸福。他喜歡壞天氣，更喜歡黑夜里想要打車的打車手勢。
　　他不十分翹盼曙色，已經習慣于暗夜玄機，甚至希望暗黑的夜越長越好。 
　　是的，我寫的詩比他矮，他的詩是用指路的燈點燃著，在夜間，穿越大街小巷……

2021年3月初稿    2021年10月改定

作者：劉文景

作者簡介：文景，本名劉文景，1939年生。原籍大連，現居營口。1991年加入遼寧作協。中外散文詩協會會員。曾任市作協副主席。1995年10月參加遼寧作協第六次代表大會。營口日報副刊部主任。高級編輯。在全國公開發行的報刊發表文學作品2196千字，散文詩作品散見《星星·散文詩》《詩潮》《鴨綠江》《散文詩》《散文詩世界》《伊利晚報 ·天馬散文詩》《中國詩人》《上海詩人》《小拇指詩刊》《大沽河》《遼寧群眾文藝》《遼寧詩界》《遼寧日報》《沈陽日報》《大連日報》《鞍山日報》《撫順日報》《本溪日報》《錦州日報》《營口日報》《丹東日報》《鐵嶺日報》《遼陽日報》《葫蘆島日報》《鞍鋼日報》等。合計808千字，其中省級以上348千字。省級以上其它文體336千字。1962年發表的散文詩《槍》，獲市創作獎。耿林莽先生評論文景散文詩（分別載《文學報》2014年6月及耿林莽主持的散文詩精品欄目）。散文詩《目標·奮斗》獲全國首屆報紙副刊好作品三等獎。散文詩《礦山人物》獲全國第二屆報紙副刊好作品三等獎。散文詩《沼澤》獲全國第三屆報紙副刊好作品三等獎。散文《春》獲東北三省報界副刊好作品一等獎。散文詩《生活斷想》獲遼寧報紙副刊優秀作品一等獎。散文《高樹》獲遼寧報紙副刊優秀作品一等獎。長篇報告文學《生命》獲遼寧報紙副刊優秀作品一等獎。散文詩作品編入《新世紀遼寧詩典》《遼寧詩歌大典》及鄒岳漢主編的《2014年度散文詩》等選本。報告文學集《曙光初照》獲市政府一等獎。出版文著《愛的情絲》等11部。2012年入選營口文化名人館。

供稿作者：劉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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